NFT 承諾的是無人可修改的溯源紀錄，不管是什麼樣的 NFT 商品，消費者或藏家拿到手的一瞬間就可以辨認出該 NFT 的出處來源。當然這在現實中還有一段路要走，許多人仍然拿著知名藝術家的畫在 Opensea 上去鑄造成 NFT，賺了錢就跑的我相信也不在少數，但如果你對 NFT 的原理熟悉，應該不難想像這些問題在幾年內逐漸被解決，杜絕大部分的仿造。

當然這僅止於區塊鏈的世界，實體物品上鏈要做到去中心化且不用信任任何單位目前還沒有完整的解決方案。但既然生了腦袋就該思考，讓我們想像一下如果這世界的所有事物都可以上鏈，或是我們把思考空間侷限在目前區塊鏈的世界裡，傳統的版權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也許跳得稍微快了一點，我為對 NFT 比較不熟悉的讀者稍微解釋一下。如果硬是要從我雜亂無章的壁櫃裡挑出幾個我最喜歡的物品，Air Jordan 1 的球鞋絕對是其中之一，我不但捨不得穿，還偶爾會把它拿出來看個二十分鐘，再小心翼翼地收回櫃子裡，AJ1 給我心裡的滿足遠遠大過實際的用途（畢竟我有時候會留到鞋子都氧化了還沒穿，然後再無限後悔）。想像一下每雙 AJ1 的鞋底都有不可被外人竄改的製造來源與過去所有擁有者的紀錄，用一種無法隔離或取下的方式與鞋底合而為一，一雙的來源寫著 Nike，另外一雙的來源寫著柬埔寨富豪工廠。

傳統盜版造成的問題很多時候是無法分辨真假，看了 Nike 的廣告卻買了柬埔寨的鞋，本來 Nike 該賺的錢沒賺到，卻給人家賺了去，Nike 不開心，決定走法律途徑把錢拿回來，這是現在世界運行的模式。但換到上一段陳述的這個場景，雖然兩者看起來設計差不多，但在購買前便可清楚知道這兩樣是不同的商品，柬埔寨富豪工廠的 AJ1 並不是假的 Nike AJ1，而是真的富豪 AJ1，消費者不會有困惑，做出的選擇都是理性的，所以 Nike 在準備提告的時候，他們至少不能指出消費者本來想買的是 Nike 但卻被誤導買了富豪，所以蒙受了損失。

（為了簡化這個思想實驗，這篇文章會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討論『購買以擁有』的商品，而非『購買以使用』譬如說買電影票看電影這樣的案例上。）

這就是 NFT 的世界，最近也出現了一個高爭議的例子。

CryptoPunk Just Got Phunked

說真的，我覺得這個例子再有趣不過。這個世界觀完全顛覆了我們過去對於智慧財產的想法，讓我細講一下這個故事。

CryptoPunk 是 NFT 世界的始祖項目，上則推文中的 Larva Labs 是 CryptoPunk 的項目公司。CryptoPhunk 將所有臉向右方的 CryptoPunk 轉面向成左方，在圖像上加了個邊框，還有一個重要的點就是它們的『溯源標籤』自然完全不同。

在傳統的觀念下這當然是抄襲，CryptoPunk 發出了著作侵權的通知，Opensea 以官方角色下架了 CryptoPhunk，但 CryptoPhunk 卻義正嚴詞地發出了部落格聲明，主要聲明包括下列幾點

• CryptoPhunk 的出發點是為了稱頌並突顯去中心化世界的精神

• 藝術是衍生的，他們的作品只是為了傳達區塊鏈精神而作出的模仿

• Opensea 身為去中心化世界的領導平台，卻以中心化的身份兩次下架了項目，這不符合區塊鏈的精神，另外 Opensea 的主管們也都有著 CryptoPunk 的 twitter 頭像，似乎是在捍衛自己熱愛的藝術，這樣中心化的私心是不該被容忍的

• Opensea 的作為與 YouTube、Facebook、Twitch 這些中心化的獨裁龍頭作法並沒有兩樣

• 沒有任何藏家在鑄造/購買 CryptoPhunk 時與 CryptoPunk 搞混，他們都有明確指出與溝通項目成立的目的

• 這些作為讓創新窒息

CryptoPhunk 也做了一段宣言，我建議大家有空可以看一下。

你們覺得如何？跟 AJ1 的例子一樣，所有消費者都可以清楚理解自己買的不是 CryptoPunk，沒有因為混淆所以減少了 CryptoPunk 的販賣或是二級市場的買氣。CryptoPhunk 當然沾了 CryptoPunk 的光，但之所以賣光是因為有一群人認同且願意花錢支持 CryptoPhunk 的理念，這點跟 CryptoPunk 似乎沒有太大的相關性。Opensea 明顯違背了他們作為去中心化交易平台的宣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此，現在的平台副標已經拿掉了去中心化字眼），這點也不再多做討論，有趣的是，是以著作權侵權為出發點去提出告訴的 CryptoPunk 更正確，還是 CryptoPhunk 的思考更符合去中心化的核心思想？

怎樣才算是健康競爭？

既然是思想實驗，那我們就把例子舉的極端一點。如果谷歌當初把所有可能做搜尋引擎的方式都寫成專利，讓一個想做西班牙語搜尋引擎的公司，無法在谷歌創立一年後去賦予住在美國的墨西哥人搜尋世界資訊的能力，而谷歌自己因為有其他的優先項目，所以四年後才端出西班牙版搜尋引擎，這樣算不算是健康競爭？如果中國政府在各國申請了做中央銀行加密貨幣的專利，讓各國無法做自己的 CBDC，這樣算不算是健康競爭？四大科技公司申請的專利多不勝數，九成以上都沒有被執行，許多申請的目的是為了可以告人，這樣算不算是健康競爭？美國專利法讓專利申請人保有專利二十年，在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裡二十年禁止競爭算不算是健康環境？

我的觀點其實沒有這麼偏激，但極端觀點間的交換仍然是激發想像最好的方式。全世界的智財或專利系統雖然創造了許多『Patent trolls』，但也幫助了許多人維持生計，對於這個系統我還是充滿敬意。

在科技新創的世界裡有句話，點子不值錢。你一定聽過誰講出『這個我當時也想過。』但想過一點意義也沒有，只有真正把點子執行出來的人才能抓住價值，這樣的想法跟專利系統恰恰相反，但專利系統保護的並不是科技新創，而也許是生技醫療產業等光是一個突破性的點子（癌症解藥、禿頭療方）就可以創造無限商機的地方，這兩者的差異很大。

區塊鏈世界有個特色，它的先進者優勢特別明顯，越早做有價值的創新項目，它的網路效應就越強烈。這也許是因為區塊鏈項目在早期就可以以代幣募資、或是社群為基底的關係，讓他們在早期就可以創造價值推動成長。有趣的是這些開源項目都留了空間讓拷貝者去抓住剩餘的價值，這跟傳統科技業的想法迥然不同。Bitcoin 不用去證明自己跟 Bitcoin Gold 或是其他拷貝者的不同，在每一個終端用戶的接觸點，都能清楚的辨認真偽，就算我今天拷貝了所有 Bitcoin 的開源代碼，把我的幣也叫做 Bitcoin，也不會有人搞錯，這就跟一開始講 CryptoPhunk 或 AJ1 時的溯源標籤道理差不多。因為沒有人會搞錯，也因為先進者可以捕捉一定的網路效應，Bitcoin 沒有理由需要用專利去保護自己（先不論開不開源或去中心化組織的決策程序）。

套用回 NFT 上，CryptoPunk 早期獲得了大量的網路效應，由 CryptoPhunk 延伸找到的使用情境與價值，是否還應該回歸到 CryptoPunk 身上？這個問題的答案便能回答我們今天的主題。

在沒有假貨的世界裡，版權是否還需要存在？

在真偽難分的世界裡，點子通常可以創造很大的價值，也需要被保護。但在來源清楚的世界裡，便沒有所謂真偽，只有不同，如果在傳統的世界裡，不同的商品能被賦予公平競爭的權利，那在區塊鏈的新世界裡，有何不可？

數位商品的世界很有趣，不管是哪一種檔案格式，都阻止不了被複製，以使用權去捕捉價值的方式很辛苦，但擁有權卻相對容易，也許哪一天我們會看到世界上的創意是互相交疊，而不是互相排斥，見證一個對智慧財產有完全不同詮釋的世界。

當然，這只是個思想實驗，真實世界裡的答案最後大概會落在兩者之間。

想多聊聊嗎？來我們 telegram 群組吧！https://t.me/fansinft